墳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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墳08
學生在家裏頂嘴都得被老師拎出來，來回批評羞辱，這在學校，錢沒了……
驊梅料想的沒錯，孩子計劃的事，還真的跟錢有關，但她也沒看見孩子在保安室翻對方的兜啊，唯一動過的東西，也就他自己的書包了。
不過現在對於這個，她更好奇，老師會怎麽處理。
因為劉興華這一打岔，講臺上本來岌岌可危的兩人，暫時老師也沒空管了。“怎麽回事，你確定錢放書包裏了嗎？”
劉興華點頭：“確定，”他一邊把書包靠裏的拉鏈拉開，一邊給數學老師看，“早上爸爸給了我480塊錢，四張100，一張五十，三張十塊。我就放在這裏的。”
因為學校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，就連學生忘帶餐費的事，都從不曾發生過，數學老師一下變了臉。看了看時間，快下課了，他揮手讓劉曉梅和蔣嘉琪先回到座位上。現在，在學校丟了餐費，顯然成了比在家頂嘴和談戀愛更嚴重的事。
“你再想想，有沒有可能是丟路上了。”
劉興華搖頭：“我家離學校很近，路上我也不會打開書包。”
驊梅也跟著點頭，孩子路上確實沒停留，直接到了校門口。而在保安室，除了對話裏有錢這個字，就沒再見過錢了。
“是不是班上同學偷的？”數學老師瞬間說，“如果是，你現在把錢拿出來，老師既往不咎，但如果等著查監控發現，那我們可就報警了。”
全班同學坐在那裏，一個個如坐針氈，生怕被老師認為是自己偷了錢。
偷啊，多難聽的詞，多嚴重的行為。
“老師，我七點二十進了教室，書包就放在腳邊，我沒離開過，應該不會是同學。”
“我有自己的判斷，就算你沒離開座位，也不代表錢就不是班上同學偷的。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我先查一下監控，你們先保持安靜。”
驊梅是完全沒想到，事情會這樣發展，只是劉興華為什麽要這麽說，是為了救劉曉梅和蔣嘉琪嗎？還是因為其他的事？
教室裏就有監控，24小時開著，在講臺的電腦上就能查看。有劉興華說的具體時間，數學老師直接把監控拉到七點二十，鏡頭下的劉興華背著書包進了教室，然後坐下，接著就是交作業，書包一直放在桌子邊上的地上，周圍也沒有學生跟他接觸，幾分鐘後班主任進了教室，開始了早讀，然後是默寫，最後班主任把講臺上的作業本一起抱走了，出了教室。
監控後面還有教室的情況，但已經沒必要看了，班主任和數學老師是無縫銜接，在監控裏也沒看到哪個學生有靠近過劉興華。數學老師皺著眉，也陷入了沈思。
但他不想放棄，他絕不允許這事在他的課堂上發生！
“既然這樣，我們現在就來收一下餐費，”數學老師對劉興華說，“錢是你爸爸給你的，我們之前有過規定，每個學生在錢上要標上自己的學號，防止出現假幣後找不到對應的學生。現在開始收錢，你來看看，有沒有你的錢。”
全班同學都看向劉興華，劉興華為難地看著老師：“老師，你剛才都看了監控了，沒有同學……”
“沒有沒看到不代表沒發生！”數學老師突然拔高了聲音，“就像要批評的早戀的那對同學，老師們同學們都沒看到，但就是發生了！開始收錢，你來看，一定要看仔細了。”
劉興華咬著嘴唇，非常為難的樣子。驊梅看著他的表情，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為難，還是裝的。她都糊塗了。但數學老師對這事的處理態度，真的一塌糊塗，完全就是想把丟錢的責任怪在班上同學頭上，而老師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表情，都是希望劉興華能指認一個學生，哪怕是隨便一個。
驊梅有點著急，就怕有學生帶來的錢上，還沒寫學號，沒寫學號的錢，那老師可就能隨意操作了。
這時候，下課鈴響了，但他們都沒管那個鈴聲。數學老師跟在劉興華身邊，挨個盯著同學拿出來的錢，驊梅也跟在他們身邊，怕老師搞鬼誣陷學生。
同學挨個把錢放在桌上，他們一個個看，一個個收，給名字做登記。直到下個任課老師進來，錢還沒查完。
下門是外語，外語老師進來後，看到這個場景，立刻轉身把班級班關上，那動作那神情，生怕外面的老師看到似的。
“怎麽了？”外語老師問數學老師。
數學老師跟外語老師小聲說：“劉興華的餐費在班上丟了，正查呢。”
外語老師想跟數學老師說什麽，但看著全班的學生，就沒說。眼看就要到最後一個學生了，數學老師語氣帶著催促：“怎麽樣了劉興華，你可要看仔細了，別粗心大意，這可是你爸爸辛苦賺的錢，不要不好意思，更不要在意同學情誼。你們沒有情誼，你們是對手，是競爭關系。”
劉興華為難地擡頭說道：“不是我不想找，可確實不是啊。他們的錢上都有學號，老師您剛才不也都看到了嗎？如果是我的錢，我肯定認得。”
“你最好是認得。”
驊梅覺得，數學老師的聲音都有點咬牙切齒了。
最後一個學生的錢也收了上來，劉興華對所有同學的錢都做了否定，數學老師臉色那叫一個難看，連帶著看劉興華都沒好臉：“你不會撒謊吧。”
“老師，我沒有。”劉興華帶著哭腔說。
數學老師見他那委屈的樣子，也是覺得憋屈得不行：“行，這件事暫時還不能蓋棺定論，你從家出來，路上到學校的過程中，都有可能丟錢。”數學老師很快鎮定下來，“這件事，還沒確定，就不能作為事實，同學們也不要把這件事往外說，更不要跟家裏說。如果讓我知道誰出了這個教室，跟其他班同學說了，回家又跟家長說了，那不好意思，學校會保留起訴你們的權利。對，是你們所有人。一個人的行為，會影響其他人的行為。誹謗是要被記在檔案裏的，你們聽見沒。”
教室裏的同學們，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聲音回答，老師非常不滿意，但看到孩子們臉上多多少少都有點害怕，覺得他想要的效果也達到了，時間緊迫，他也沒時間挨個警告。
外語老師此時說道：“既然同學沒拿，會不會這錢還在劉興華身上？”
這話給數學老師提了個醒，他讓劉興華站起來，把書包先放在講臺上，然後查看了他的書桌，裏面沒有錢，又讓劉興華當著全班的面脫掉校服外套，檢查了外衣的口袋和褲子的口袋，都沒有錢。
數學老師說：“把校褲脫了。”
劉興華看著老師，說：“這裏好多女同學，不合適。”他又看了看外語老師，“李老師也是女的。”
“她都能當你媽媽了，怕什麽，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檢查自然要當著全班的面，不然到了班主任那裏，就說不清了。”
“不會的，我接受一切檢查，但不是在這裏。”劉興華說，“我裏面就穿了條內褲，老師，女生看見了，那我們會不會被通報批評，會不會被以為，我們在談戀愛？”
驊梅看著這場鬧劇，看著老師的反應，聽著他們說的話，血壓都高了。看著講臺上的劉興華，此時的他，跟家裏完全兩個樣，跟在保安室的他，又不一樣。驊梅聽到數學老師讓他脫褲子，就氣得很，但沒想到，這孩子居然會反駁，可為什麽在家裏，他不反抗呢？還有，錢被他藏在哪兒了呢？
上課鈴響了，下節課自然不能耽誤，數學老師再次警告了一遍全班同學，然後讓劉興華穿好校服，拿著書包，跟他出了教室，去找班主任了。
驊梅看了眼劉曉梅和蔣嘉琪，這兩個孩子都擔憂地看了眼劉興華，但也沒敢多看，生怕被老師發現。她跟了出去，一邊走，一邊想，要是劉謹謙在學校被老師要求脫衣服找錢，她肯定得打電話跟教委投訴。不過，劉興華的父母，肯定不會管孩子受沒受委屈，也不會去思考這事到底咋回事，肯定會指責孩子。至於指責的話，她都能猜到，什麽“供你這麽辛苦，讓你上學給你交餐費，費勁巴拉買學區房，平時自己都舍不得花錢，你倒好直接把錢弄丟了，你還有什麽用”之類的。
班主任的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，數學老師自然不能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，他將班主任叫出來，兩人說著悄悄話。自然有老師看到了抱著書包的劉興華，但根本沒人關心，也沒人在意，為什麽他會在上課時間在這裏，為什麽他會抱著書包。那些老師路過走過，都當他是透明的。
想到班主任、數學老師給學生灌輸的理念，反覆強調同學之間沒有情誼，只有競爭，那這些老師，會不會甚至在心裏竊喜？一個學生離開，就表示少了一個競爭對手？
班主任帶著數學老師和劉興華，來到了暫時沒人的心理安撫室。門關上，窗簾被拉上，屋裏沒開燈，雖然外面有日光從窗簾透進來，但還是讓人感到了一種絕望。這是一種很黏稠的情緒，順著你的肢體，慢慢爬入你的內心。
“劉興華，把褲子脫了。”班主任命令，“我們要檢查你有沒有撒謊。”
驊梅看著劉興華，而劉興華，看著班主任。
孩子的表情太過平靜，就好像知道會這樣一般，眼神毫無波瀾，就那麽看著眼前的班主任，輕輕說道：“老師，如果我脫了褲子，卻並沒有找到錢，你會向我道歉嗎？”
班主任說道：“劉興華，首先，是你丟了錢，其次，老師是在幫你，你為什麽會認為，老師需要道歉呢？你現在應該思考的是，如果脫了褲子還沒找到錢，你應該怎麽辦。480塊錢，今天就要交，沒找到，我只能打電話給你爸爸了呀，你覺得是老師需要道歉，還是你呢？不過，你爸爸要是來了學校，恐怕就不是你道歉就能解決的了吧。”
驊梅氣到忘記了他們都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，沖到班主任面前，大聲斥責：“有你們這麽當老師的嗎？你們這是在威脅孩子啊！你們是教師，是傳道受業解惑，而不是挑唆學生挑撥學生家庭關系！”
就算她聲嘶力竭，但根本無濟於事，事情還在繼續。劉興華不止脫了校褲，還脫了校服，脫了上衣，整個人只穿了條內|褲。驊梅閉上眼崩潰地蹲在地上，不想再看眼前的事，她覺得自己都要心梗了。
“看來你很不幸，沒有找到錢。”班主任說，“你確定錢真的帶來了嗎？是不是你花掉了？”
劉興華慢慢穿好衣服，提好褲子，對數學老師說：“我剛才突然想起來，錢好像沒有放在書包後側的拉鏈裏。”
“那放哪兒了？”
“放書包裏了。”
“劉興華，你是不是故意的！”班主任非常生氣。
驊梅擡頭看著劉興華，等著孩子接下來的話。
“交作業的時候，作業本是從書包裏拿出來的。”
劉興華聲音並不大，但足夠震撼人心。驊梅想到了上交的作業，最後都歸攏到了班主任手裏，所以，他是準備……
班主任一開始沒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，但顯然，最後她明白了，回過味兒來了。他看向劉興華，終於露出了除了嚴厲、嘲諷、羞辱、冷漠以外的表情：“你在說什麽？你是說錢在作業本裏？”
數學老師這會兒聽到這裏，倒是放下心了，對班主任說：“既然在作業本裏，那趕緊去找出來就好了。”他又說，“不過是哪本作業本呢？也無所謂，只要知道是作業本就行。各科的作業本還在你那裏吧。”
每天班主任會將作業匯總到自己辦公室，然後先翻開檢查一遍，對字跡不工整、作業完成不合要求的先挑出來打回去讓學生重寫，剩下合格的作業才會交給任課老師。剛才一節課的時間，班主任已經檢查完了所有作業本，根本就沒有劉興華說的480塊餐費。
“走吧，趕緊的。”數學老師催促。
班主任看著數學老師，說道：“你不會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吧。”
“既然在書包裏，又交過作業，錢會夾在作業本裏，很合理啊。”
“可……萬一是他撒謊呢？”
數學老師這會兒看著班主任，目光也帶著審視了：“你是想說作業本裏沒有，對吧。”
“確實沒有啊，這孩子就撒謊呢。”
“我查看了監控，從他進教室，到發現錢不見了，中間只有過交作業和默寫的行為。”數學老師這會兒語氣也不太好了，“你要說沒看到錢，那你也有嫌疑了。”
班主任氣急敗壞起來：“萬一是他撒謊呢，從家到學校路上也有十幾分鐘，怎麽就不可能是他拿走了？”
“剛才也檢查過了，他身上沒有錢。”
“花掉了！”班主任已經沒了之前的盛氣淩人。
“老師，我今天上午，六點就到學校大門口了，咱們可以看監控。”劉興華說，“我一直坐到保安叔叔來，然後在他們保安室睡覺，接著不小心把叔叔給我倒的水打翻了，書包也濕了，我在屋裏烤了衣服和書包，當時整理書包的時候，裏面書本打亂了，錢被夾在作業本裏，不是沒可能呀，為什麽老師要說是我說謊呢？”
班主任這會兒真急了：“作業本裏真的沒有錢！再說了，我拿他錢幹嘛呀。我們每個月工資有多少錢，我們心裏都知道，還有，有些家長……我要他這480幹嘛？！”
數學老師說：“但現在孩子說錢沒了，你覺得這事要打電話給家長嗎？讓他們知道錢可能是夾在作業本裏丟的？那他們只會找你要。”
班主任在屋裏走來走去，有點慌：“不行，這事絕對不能這樣，不但會影響我們班級評選，也會影響老師評選，而且學校也會知道，別的班都會知道，到時候家長肯定會投訴。不行不行。”
數學老師垂著眼眸看著地面，過了一會兒，對他說：“只有一個辦法了。”
今天返校，昨兒夜裏萬家燈火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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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生在家裏頂嘴都得被老師拎出來，來回批評羞辱，這在學校，錢沒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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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現在對於這個，她更好奇，老師會怎麽處理。
因為劉興華這一打岔，講臺上本來岌岌可危的兩人，暫時老師也沒空管了。“怎麽回事，你確定錢放書包裏了嗎？”
劉興華點頭：“確定，”他一邊把書包靠裏的拉鏈拉開，一邊給數學老師看，“早上爸爸給了我480塊錢，四張100，一張五十，三張十塊。我就放在這裏的。”
因為學校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，就連學生忘帶餐費的事，都從不曾發生過，數學老師一下變了臉。看了看時間，快下課了，他揮手讓劉曉梅和蔣嘉琪先回到座位上。現在，在學校丟了餐費，顯然成了比在家頂嘴和談戀愛更嚴重的事。
“你再想想，有沒有可能是丟路上了。”
劉興華搖頭：“我家離學校很近，路上我也不會打開書包。”
驊梅也跟著點頭，孩子路上確實沒停留，直接到了校門口。而在保安室，除了對話裏有錢這個字，就沒再見過錢了。
“是不是班上同學偷的？”數學老師瞬間說，“如果是，你現在把錢拿出來，老師既往不咎，但如果等著查監控發現，那我們可就報警了。”
全班同學坐在那裏，一個個如坐針氈，生怕被老師認為是自己偷了錢。
偷啊，多難聽的詞，多嚴重的行為。
“老師，我七點二十進了教室，書包就放在腳邊，我沒離開過，應該不會是同學。”
“我有自己的判斷，就算你沒離開座位，也不代表錢就不是班上同學偷的。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我先查一下監控，你們先保持安靜。”
驊梅是完全沒想到，事情會這樣發展，只是劉興華為什麽要這麽說，是為了救劉曉梅和蔣嘉琪嗎？還是因為其他的事？
教室裏就有監控，24小時開著，在講臺的電腦上就能查看。有劉興華說的具體時間，數學老師直接把監控拉到七點二十，鏡頭下的劉興華背著書包進了教室，然後坐下，接著就是交作業，書包一直放在桌子邊上的地上，周圍也沒有學生跟他接觸，幾分鐘後班主任進了教室，開始了早讀，然後是默寫，最後班主任把講臺上的作業本一起抱走了，出了教室。
監控後面還有教室的情況，但已經沒必要看了，班主任和數學老師是無縫銜接，在監控裏也沒看到哪個學生有靠近過劉興華。數學老師皺著眉，也陷入了沈思。
但他不想放棄，他絕不允許這事在他的課堂上發生！
“既然這樣，我們現在就來收一下餐費，”數學老師對劉興華說，“錢是你爸爸給你的，我們之前有過規定，每個學生在錢上要標上自己的學號，防止出現假幣後找不到對應的學生。現在開始收錢，你來看看，有沒有你的錢。”
全班同學都看向劉興華，劉興華為難地看著老師：“老師，你剛才都看了監控了，沒有同學……”
“沒有沒看到不代表沒發生！”數學老師突然拔高了聲音，“就像要批評的早戀的那對同學，老師們同學們都沒看到，但就是發生了！開始收錢，你來看，一定要看仔細了。”
劉興華咬著嘴唇，非常為難的樣子。驊梅看著他的表情，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為難，還是裝的。她都糊塗了。但數學老師對這事的處理態度，真的一塌糊塗，完全就是想把丟錢的責任怪在班上同學頭上，而老師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表情，都是希望劉興華能指認一個學生，哪怕是隨便一個。
驊梅有點著急，就怕有學生帶來的錢上，還沒寫學號，沒寫學號的錢，那老師可就能隨意操作了。
這時候，下課鈴響了，但他們都沒管那個鈴聲。數學老師跟在劉興華身邊，挨個盯著同學拿出來的錢，驊梅也跟在他們身邊，怕老師搞鬼誣陷學生。
同學挨個把錢放在桌上，他們一個個看，一個個收，給名字做登記。直到下個任課老師進來，錢還沒查完。
下門是外語，外語老師進來後，看到這個場景，立刻轉身把班級班關上，那動作那神情，生怕外面的老師看到似的。
“怎麽了？”外語老師問數學老師。
數學老師跟外語老師小聲說：“劉興華的餐費在班上丟了，正查呢。”
外語老師想跟數學老師說什麽，但看著全班的學生，就沒說。眼看就要到最後一個學生了，數學老師語氣帶著催促：“怎麽樣了劉興華，你可要看仔細了，別粗心大意，這可是你爸爸辛苦賺的錢，不要不好意思，更不要在意同學情誼。你們沒有情誼，你們是對手，是競爭關系。”
劉興華為難地擡頭說道：“不是我不想找，可確實不是啊。他們的錢上都有學號，老師您剛才不也都看到了嗎？如果是我的錢，我肯定認得。”
“你最好是認得。”
驊梅覺得，數學老師的聲音都有點咬牙切齒了。
最後一個學生的錢也收了上來，劉興華對所有同學的錢都做了否定，數學老師臉色那叫一個難看，連帶著看劉興華都沒好臉：“你不會撒謊吧。”
“老師，我沒有。”劉興華帶著哭腔說。
數學老師見他那委屈的樣子，也是覺得憋屈得不行：“行，這件事暫時還不能蓋棺定論，你從家出來，路上到學校的過程中，都有可能丟錢。”數學老師很快鎮定下來，“這件事，還沒確定，就不能作為事實，同學們也不要把這件事往外說，更不要跟家裏說。如果讓我知道誰出了這個教室，跟其他班同學說了，回家又跟家長說了，那不好意思，學校會保留起訴你們的權利。對，是你們所有人。一個人的行為，會影響其他人的行為。誹謗是要被記在檔案裏的，你們聽見沒。”
教室裏的同學們，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聲音回答，老師非常不滿意，但看到孩子們臉上多多少少都有點害怕，覺得他想要的效果也達到了，時間緊迫，他也沒時間挨個警告。
外語老師此時說道：“既然同學沒拿，會不會這錢還在劉興華身上？”
這話給數學老師提了個醒，他讓劉興華站起來，把書包先放在講臺上，然後查看了他的書桌，裏面沒有錢，又讓劉興華當著全班的面脫掉校服外套，檢查了外衣的口袋和褲子的口袋，都沒有錢。
數學老師說：“把校褲脫了。”
劉興華看著老師，說：“這裏好多女同學，不合適。”他又看了看外語老師，“李老師也是女的。”
“她都能當你媽媽了，怕什麽，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檢查自然要當著全班的面，不然到了班主任那裏，就說不清了。”
“不會的，我接受一切檢查，但不是在這裏。”劉興華說，“我裏面就穿了條內褲，老師，女生看見了，那我們會不會被通報批評，會不會被以為，我們在談戀愛？”
驊梅看著這場鬧劇，看著老師的反應，聽著他們說的話，血壓都高了。看著講臺上的劉興華，此時的他，跟家裏完全兩個樣，跟在保安室的他，又不一樣。驊梅聽到數學老師讓他脫褲子，就氣得很，但沒想到，這孩子居然會反駁，可為什麽在家裏，他不反抗呢？還有，錢被他藏在哪兒了呢？
上課鈴響了，下節課自然不能耽誤，數學老師再次警告了一遍全班同學，然後讓劉興華穿好校服，拿著書包，跟他出了教室，去找班主任了。
驊梅看了眼劉曉梅和蔣嘉琪，這兩個孩子都擔憂地看了眼劉興華，但也沒敢多看，生怕被老師發現。她跟了出去，一邊走，一邊想，要是劉謹謙在學校被老師要求脫衣服找錢，她肯定得打電話跟教委投訴。不過，劉興華的父母，肯定不會管孩子受沒受委屈，也不會去思考這事到底咋回事，肯定會指責孩子。至於指責的話，她都能猜到，什麽“供你這麽辛苦，讓你上學給你交餐費，費勁巴拉買學區房，平時自己都舍不得花錢，你倒好直接把錢弄丟了，你還有什麽用”之類的。
班主任的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，數學老師自然不能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，他將班主任叫出來，兩人說著悄悄話。自然有老師看到了抱著書包的劉興華，但根本沒人關心，也沒人在意，為什麽他會在上課時間在這裏，為什麽他會抱著書包。那些老師路過走過，都當他是透明的。
想到班主任、數學老師給學生灌輸的理念，反覆強調同學之間沒有情誼，只有競爭，那這些老師，會不會甚至在心裏竊喜？一個學生離開，就表示少了一個競爭對手？
班主任帶著數學老師和劉興華，來到了暫時沒人的心理安撫室。門關上，窗簾被拉上，屋裏沒開燈，雖然外面有日光從窗簾透進來，但還是讓人感到了一種絕望。這是一種很黏稠的情緒，順著你的肢體，慢慢爬入你的內心。
“劉興華，把褲子脫了。”班主任命令，“我們要檢查你有沒有撒謊。”
驊梅看著劉興華，而劉興華，看著班主任。
孩子的表情太過平靜，就好像知道會這樣一般，眼神毫無波瀾，就那麽看著眼前的班主任，輕輕說道：“老師，如果我脫了褲子，卻並沒有找到錢，你會向我道歉嗎？”
班主任說道：“劉興華，首先，是你丟了錢，其次，老師是在幫你，你為什麽會認為，老師需要道歉呢？你現在應該思考的是，如果脫了褲子還沒找到錢，你應該怎麽辦。480塊錢，今天就要交，沒找到，我只能打電話給你爸爸了呀，你覺得是老師需要道歉，還是你呢？不過，你爸爸要是來了學校，恐怕就不是你道歉就能解決的了吧。”
驊梅氣到忘記了他們都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，沖到班主任面前，大聲斥責：“有你們這麽當老師的嗎？你們這是在威脅孩子啊！你們是教師，是傳道受業解惑，而不是挑唆學生挑撥學生家庭關系！”
就算她聲嘶力竭，但根本無濟於事，事情還在繼續。劉興華不止脫了校褲，還脫了校服，脫了上衣，整個人只穿了條內|褲。驊梅閉上眼崩潰地蹲在地上，不想再看眼前的事，她覺得自己都要心梗了。
“看來你很不幸，沒有找到錢。”班主任說，“你確定錢真的帶來了嗎？是不是你花掉了？”
劉興華慢慢穿好衣服，提好褲子，對數學老師說：“我剛才突然想起來，錢好像沒有放在書包後側的拉鏈裏。”
“那放哪兒了？”
“放書包裏了。”
“劉興華，你是不是故意的！”班主任非常生氣。
驊梅擡頭看著劉興華，等著孩子接下來的話。
“交作業的時候，作業本是從書包裏拿出來的。”
劉興華聲音並不大，但足夠震撼人心。驊梅想到了上交的作業，最後都歸攏到了班主任手裏，所以，他是準備……
班主任一開始沒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，但顯然，最後她明白了，回過味兒來了。他看向劉興華，終於露出了除了嚴厲、嘲諷、羞辱、冷漠以外的表情：“你在說什麽？你是說錢在作業本裏？”
數學老師這會兒聽到這裏，倒是放下心了，對班主任說：“既然在作業本裏，那趕緊去找出來就好了。”他又說，“不過是哪本作業本呢？也無所謂，只要知道是作業本就行。各科的作業本還在你那裏吧。”
每天班主任會將作業匯總到自己辦公室，然後先翻開檢查一遍，對字跡不工整、作業完成不合要求的先挑出來打回去讓學生重寫，剩下合格的作業才會交給任課老師。剛才一節課的時間，班主任已經檢查完了所有作業本，根本就沒有劉興華說的480塊餐費。
“走吧，趕緊的。”數學老師催促。
班主任看著數學老師，說道：“你不會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吧。”
“既然在書包裏，又交過作業，錢會夾在作業本裏，很合理啊。”
“可……萬一是他撒謊呢？”
數學老師這會兒看著班主任，目光也帶著審視了：“你是想說作業本裏沒有，對吧。”
“確實沒有啊，這孩子就撒謊呢。”
“我查看了監控，從他進教室，到發現錢不見了，中間只有過交作業和默寫的行為。”數學老師這會兒語氣也不太好了，“你要說沒看到錢，那你也有嫌疑了。”
班主任氣急敗壞起來：“萬一是他撒謊呢，從家到學校路上也有十幾分鐘，怎麽就不可能是他拿走了？”
“剛才也檢查過了，他身上沒有錢。”
“花掉了！”班主任已經沒了之前的盛氣淩人。
“老師，我今天上午，六點就到學校大門口了，咱們可以看監控。”劉興華說，“我一直坐到保安叔叔來，然後在他們保安室睡覺，接著不小心把叔叔給我倒的水打翻了，書包也濕了，我在屋裏烤了衣服和書包，當時整理書包的時候，裏面書本打亂了，錢被夾在作業本裏，不是沒可能呀，為什麽老師要說是我說謊呢？”
班主任這會兒真急了：“作業本裏真的沒有錢！再說了，我拿他錢幹嘛呀。我們每個月工資有多少錢，我們心裏都知道，還有，有些家長……我要他這480幹嘛？！”
數學老師說：“但現在孩子說錢沒了，你覺得這事要打電話給家長嗎？讓他們知道錢可能是夾在作業本裏丟的？那他們只會找你要。”
班主任在屋裏走來走去，有點慌：“不行，這事絕對不能這樣，不但會影響我們班級評選，也會影響老師評選，而且學校也會知道，別的班都會知道，到時候家長肯定會投訴。不行不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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